有內容的地方就有江湖。有自媒體的地方,同樣也有營銷號在茁壯成長,并且悄無聲息地在原創(chuàng)作者身上“薅羊毛”。

從最原始的“抄襲”到更為高精尖的“洗稿”,薅羊毛團隊的技術能力發(fā)展,令原創(chuàng)作者在維權和責任的界定上愈發(fā)困難。隨著營銷號市場不斷壯大,通過“洗稿”制造爆文正在持續(xù)獲得巨大的收益。

“我清清楚楚記得,那天上午老板從微信給我發(fā)了篇文章,并示意我看文章底部10萬+的閱讀量,問了一句你為什么就做不到。”

讀者露露(化名)發(fā)來郵件描述了自己幾個月前遭遇的一件怪事。她在一家公關公司負責微信運營,由于具有較好的文字功底,三年來她兢兢業(yè)業(yè)把公司的自媒體號運營得越來越有起色。

但是老板從今年初總是不斷發(fā)給她一些10萬+閱讀量的公號文章,話語也越來越不耐煩,顯然是在提醒她離“10萬+”仍很遙遠。然而那一天露露卻怒了,因為老板發(fā)給她“參考”的公號文章,內容模仿的就是露露發(fā)表過的一篇原創(chuàng)作品。

她告訴懂懂筆記,“(對方)沒有完全拷貝,卻是根據(jù)我的觀點和故事脈絡,行文順序做了一些調整,然后在語言形式和人物名稱上換了個說法而已。”

很明顯,露露被“洗稿”了。令她更氣憤的是,這篇文章閱讀量不僅顯示10萬+(點贊都已經2萬多),而且對方在圈內還是影響力非常大的公眾號。

她第二天就把這個問題和老板當面做了溝通,并提出了公司目前推廣公號面臨的很多問題,但老板眼中的鄙視讓她感受到了難言的羞辱,于是她憤然辭職。之后的一個多月,她在對方的公眾號后臺向“洗稿”的大V展開了維權,但結果卻讓她大失所望。頭幾天是無人理會,在她把自己的文章和對方文章內容對比后的截圖發(fā)過去并多次溝通后,得到了一句回答就是“無理取鬧”。

“洗稿”的前世:“抄襲”養(yǎng)“肥”的營銷大號

“我把之前原創(chuàng)的一些文章,在網上搜索了一番,直接就懵了。”露露告訴懂懂筆記,辭職后她做了兩件事,一是搜索這位大V和洗稿的關鍵詞,發(fā)現(xiàn)類似的作者投訴非常多,原創(chuàng)者把自己文章的觀點(或故事情節(jié))與被洗稿后雷同的內容貼圖,在不少平臺一一發(fā)表了出來;二是她在網上搜索自己以前的原創(chuàng)文章內容,結果發(fā)現(xiàn)有原封不動“搬”過去的(未標注原創(chuàng)),還有許多內容相近或者觀點相同的,甚至有些將她的內容斷章取義拆分成若干部分,拼接成了一篇新的推文。

根據(jù)文章的出處,露露順藤摸瓜找到了十幾個微信公眾號,“都曾用過我的稿子,而且看起來都是營銷推廣號。”她發(fā)現(xiàn),其中有幾個公眾號文章上所標明的聯(lián)系辦法是一樣的,聯(lián)系人也是同一個人。所以她斷定,這些營銷號都是來自同一家機構的。

除此以外,露露還根據(jù)營銷號上的電話號碼在網上找到了這家機構的招聘信息,“一直是在招微信運營,所以應該是團隊‘作案’。”

懂懂筆記也注意到,這家機構除了有多個營銷公眾號之外,還經常混跡各大資訊平臺,通過“貢獻”抄襲或者改寫而來的文章,以蹭熱點增加搜索幾率的方式,擴大營銷號自身的知名度和影響力。

通過一些人脈和關系,懂懂筆記試圖聯(lián)系這家機構,卻通過朋友介紹聯(lián)系上了這家機構剛離職的微信運營專員,我們且叫他老K。在獲得他的理解和信任之后,他向懂懂爆出了一個無形的“洗稿”產業(yè)鏈。

“規(guī)模從小到大,其實抄襲的做法都各不相同。”老K告訴懂懂筆記,他畢業(yè)后就接觸微信公眾號的運營,那個時候開始,營銷公眾號的市場就已經開始亂成了一鍋粥。

老K說,五六年前火起來的那批營銷號,直接做內容摘編的占大多數(shù),這些號吃到了微信用戶的紅利,養(yǎng)起來之后確實幫運營者賺了不少錢。

“后來看到營銷號好賺錢,所以很多機構也插手進來了,無論是做公關、營銷還是廣告的,覺得沒有營銷號就落伍了,也有專門從事網絡營銷的公司誕生,其中營銷號推廣就是最主要的業(yè)務。”老K表示這些機構很少會自己從0到1運營公眾號,都是半路收購一些個人運營得差不多的營銷號,然后聘任專人(小團隊)把幾十上百的營銷號統(tǒng)一管理起來。“在2015年初一個擁有15萬粉絲的區(qū)域大號就能賣四、五萬塊錢,而且買過來后機構立馬就能通過這些公眾號推廣變現(xiàn)。”

老K表示,以他之前服務過的那家營銷機構為例,公司共擁有近80多個微信公眾大號(涉及很多領域),但內容運維員工僅僅十來人,如果每個賬號每天都要發(fā)原創(chuàng)作品,完全不可能。

所以為了能夠保證每個公眾號都“活”著,就必須更新推送。為了應付這么龐大的更新數(shù)量,“抄”就成了先進。

“每天網上搜搜看有什么熱門的話題,閱讀量高的話題,就改掉原來的一些版權信息之后就復制到大號的推送里。”老K告訴懂懂筆記,這些所謂的微信運營專員,說白了就是網絡內容的搬運工,并不需要任何專業(yè)能力,只需要能夠分辨熱門話題、圖片或者視頻就可以了。

當被問及機構為何不把集中精力專注一兩個號的運營時,老K表示,“除了一兩個全國大號之外,其他都是區(qū)域大號,公司為了有足夠的推廣收入,必須養(yǎng)這么多數(shù)量的號。”而且營銷號普遍都有一定的生命周期的,一段時間之后熱度就會過去,這就需要從‘種子’里再物色新的可塑性強的號來代替。

“目前洗稿現(xiàn)象很多,只要洗的技術好,投訴基本也沒有用。”某教育機構媒體運營專吳添(化名)告訴懂懂筆記,他們曾經發(fā)現(xiàn)連續(xù)多天自己的原創(chuàng)作品都原封不動被營銷號抄襲,結果發(fā)動了所有的同事進行舉報,最后沒有效果,“有的平臺對于色情、違規(guī)的內容比較重視,但侵權一般來說都得難以很好的解決。”

而老K則表示,早期機構抄襲原創(chuàng)文章很多,除了尺度違規(guī)以外,幾乎沒有發(fā)現(xiàn)因為侵權投訴而被刪除的情況發(fā)生。侵權成本低,所以這些大號都是靠“抄”起步,甚至抄的內容也是被抄過很多遍的。

“抄襲”雖然是營銷大號們早期的做法,但因為網絡內容版權問題由來已久,所以早先年“抄襲”就成了營銷大號的“速成”方法,然而這卻只是大號們“薅羊毛”的先進步而已。

內容為王的時代,“洗稿”成營銷號“圈粉”的新方式

“但抄多了總不是辦法呀,連續(xù)好幾個賬號都發(fā)同樣的內容,是會掉粉的。”

許多營銷大號每天都在抄襲,久而久之許多熱點內容“泛濫成災”,也逐漸失去了新意。老K指出如果關注的多個公眾號連續(xù)幾天發(fā)的內容都相近,用戶就會選擇取消關注。所以對于機構來說,這時候就必須在內容上做出改變,讓觀點更加吸引用戶。

“一開始都想著有一定粉絲基礎了,也該原創(chuàng)了,但卻發(fā)現(xiàn)內容創(chuàng)作挺難。”老K舉例,不少機構漸漸把部分內容外包了出去,因此在這一條內容的產業(yè)鏈里,又多了一個環(huán)節(jié),專門生產創(chuàng)意內容的策劃團隊。

許多“內容團隊”成員都很是年輕,他們腦洞無限,鬼馬精靈,曾經在“標題”創(chuàng)意上可圈可點,還能偶爾創(chuàng)造些互聯(lián)網熱點“話題”引人矚目。

“所以團隊負責產出有影響力的內容,我們(機構)負責拉推廣生意,雙方之間從最早的按篇付費到最后實現(xiàn)推廣分成。”老K表示,由于分工明確,雙方專注的都是各自擅長的領域,所以合作起來相得益彰。

而作為“內容團隊”來說,他們并不只是服務單一的營銷機構產出內容,有時候對接的是多家機構,甚至還接廣告公司創(chuàng)意文案的活,所以在精力的投入上也有一定的瓶頸。在經過一段時間的創(chuàng)作生產之后,團隊往往會發(fā)現(xiàn),創(chuàng)意枯竭了,標題黨的套路不好使了,對熱點的反應也不夠靈敏了。

為了“交貨”,內容團隊不得不看看別人寫的東西,曰:“借鑒”。

“熱門話題都抄爛了,所以沒有‘看’的價值,所以都是找一些富有原創(chuàng)觀點的自媒體下手。”曾經從事內容寫手工作的Jean告訴懂懂筆記,有時候領導為了應付量,所以對于內容的要求是快,無奈之下只能看看別人一些好的文章和觀點,然后自己拼湊或者改寫。“有時候為了省事,就把別人的文章扒下來后調換語序,擴寫或者縮寫”。

Jean表示,“內容團隊”創(chuàng)作就是以內容為賣點,如果“交貨”的內容與網上抄的一模一樣,所謂的“專業(yè)性”就會蕩然無存,所以他們產出的內容,尤其是文字內容,都是“借鑒”與“改編”。

“這樣的文章通過平臺‘查重’(查重復內容的系統(tǒng))是查不出來的,因為重合的只有小部分詞語。”為了加強對“洗稿”的理解,他還特地舉了一些例子。

比如原文“婚后的男性,應該讓女方更加自由,一定的私人空間會讓女方付出更多的愛。”到了寫手們的手里就會變成:“懂得婚姻的男人想讓老婆更愛你,首先要讓她擁有更多自由的空間。”

乍一看,兩句文字的觀點雖然相同,但語序完全不同,真要說是“抄襲”就很牽強。“但是如果兩篇文章所有的語句都是這樣的關系呢?是不是就很有問題?”Jean強調,因為觀點相同意思一樣,但語言表述變了一種方式,就算是原作者也不能十分肯定這就是拿自己文章改編而來的,這種技術手段就很高明。

但作為營銷機構來說,他們也不是傻子。

“后來發(fā)現(xiàn)內容團隊提供的內容有問題,所以我們也提出了質疑,畢竟花錢是因為他們能夠做出原創(chuàng)內容,這種改頭換臉的文章學過語文的人都能做到。”老K告訴懂懂,在多次交涉無果的情況下,雙方分道揚鑣。這一兩年來,營銷機構也開始雇傭專人來“洗稿”。

而一些“內容團隊”因為前端渠道都把控在營銷機構的手里,為了改變經營現(xiàn)狀,也開始收購或者“養(yǎng)”起了營銷號,所以整體的模式上越來越接近營銷機構,甚至毫無差別。

“去年初,有不少有一定實力的內容團隊同時開始養(yǎng)號和接營銷的活,讓(移動端)營銷市場變得亂七八糟。”老K表示,自從營銷機構學會了“洗稿”,內容團隊學會了“養(yǎng)號”,很多平臺上做原創(chuàng)的號幾乎都被“洗”了個遍,沒被“洗”的,只能說影響力還不夠。

從抄襲到“洗稿”,其實變的只是形式,不變的還是對于版權內容的侵犯。無論是營銷機構還是內容團隊,在利益的驅使下都淪為“洗稿”機構。

有些稍微精致的原創(chuàng)內容,被營銷大號只要稍加拼湊和改編,就能成為影響一方的毒雞湯或者爆款行業(yè)分析,移動互聯(lián)網營銷的“金礦”,更讓他們看到了粉絲所能帶來的財富價值。

至于內容,就繼續(xù)在原創(chuàng)作者身上拿吧。對于營銷號來說,過程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結果。

維權難,界定難,營銷號瘋狂“淘金”

“為了吸粉,所以我們也會‘投稿’,讓更多用戶能夠通過內容找到我們,但與此同時也有了一些麻煩。”老K告訴懂懂,如果單純是在微信公眾平臺上“洗稿”,那么基本上不會出現(xiàn)什么大問題,“抄襲”都投訴無門,那么“洗稿”更難以分辨侵權的責任歸屬。

但作為營銷號來說,粉絲越多推廣費用越高,賬號也越值錢。在固有粉絲裂變遇到瓶頸時,機構們往往就會采用“外引內聯(lián)”的方式,而其中的“外引”指的就是從其他形式的平臺上獲取新的用戶,關注機構的營銷平臺。

“許多好的內容,能夠引起網友共鳴的內容,就會改編一下,換一下表達,然后以機構自己的名義,向一些內容平臺投稿,以獲取關注。”

老K表示,當用戶根據(jù)搜索的內容進入到內容頁面時,如果產生共鳴,部分會搜尋上傳者的其他“精彩”內容,而作為機構僅需要在搜索引擎上將名稱SEO優(yōu)化并指向自己的平臺即可,更有一些有推廣需求的商家會找上門尋求營銷合作,“有一些很熱門的觀點文,能夠吸引好幾家廠商聯(lián)系推廣植入的業(yè)務。”

粉絲和廠商都能簡單的找到機構,那么被“洗稿”的文章作者也能,老K表示,許多原作者看到文章和自己的內容觀點相類似,所以就找到營銷機構進行交涉。

“有時候一天有好幾個作者維權,而老板的思維都花最少的錢,辦最多的事,所以一般都是花幾百塊錢打發(fā)就算了。”老K覺得,有大部分原創(chuàng)文章的作者苦于維權成本高,而且經過改頭換面之后的文章也很難界定是否“抄襲”,最終也被這幾百塊錢“辛苦費”打發(fā)了。

但隨著“維權”的原創(chuàng)作者越來越多,如果總是出“辛苦費”,那么營銷機構也會覺得不太劃算,有時候每天就要給出去幾千上萬,而且公司內部還滋生了許多“李鬼”假冒原作者詐騙“辛苦費”的。

“因為‘查重’根本確定不了抄襲,觀點我也可以說巧合,所以這就是一筆糊涂賬。”老K說,后期有許多作者維權,他們的做法是不予理睬或者直接拉黑,對于那些不肯善罷甘休的作者甚至采取威脅的姿態(tài)讓他們“好自為之”。

由于洗稿的“犯罪成本”低,因此“洗稿”大軍才得以大行其道,越“洗”越狂。

“我找了好幾家,不是不理我,就是回復我‘哦’,甚至態(tài)度差的直接丟出來一句你想怎么樣?”露露對于自己被“洗”過的稿子耿耿于懷,但在嘗試維權之后,卻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無能為力,“抄襲一看便知,但偷梁換柱真的很難扯清楚,所以只能吃啞巴虧。”

“我前老板通過這個方式養(yǎng)了許多大號,一年時間里在市區(qū)就買了好幾套房子,現(xiàn)在僅推廣收入一個月就有百來萬流水。”老K說,選擇離開公司并非良心發(fā)現(xiàn),而是“分贓不均”,沒有達到他的期望值。

很多平臺近一兩年來都在加強“版權保護”,但是侵權界定難,維權成本高,讓許多原創(chuàng)媒體人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成果被“洗稿”、被剽竊卻無能為力。

面對“洗稿”,除了自媒體原創(chuàng)作者要“發(fā)聲”之外,利用相關法律法規(guī)進行維權,對有內容侵權行為的機構或者個人采取“怒懟”,才能從根本上杜絕 “洗稿”現(xiàn)象的發(fā)生。自己不爭,難道要指望別人為你去爭?

聊到最后,老K打趣地說,除了法律手段之外,應該沒有什么辦法能阻止“洗稿”的行為:“當然你們這篇內容出來后,估計不會被洗,嘿嘿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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